这篇文章给大家聊聊关于梦见被绿色的虫子咬了,以及做梦被绿色的蚊虫撞头对应的知识点,希望对各位有所帮助,不要忘了收藏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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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梦的美文赏析韦帅望的作品信息下车的时候赶上了雷阵雨的尾巴。车厢里热烘烘、乱糟糟、迷腾腾的。一到站台,只是觉得又凉爽,又安静,又空荡。潮润的空气里充满了深绿色的针叶树的芳香。闻到这种芳香的人,觉得自己也变得洁净和高雅了。从软席卧铺车厢下来了几个外国人,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噢,噢,地拉长着声音。“哈啰”,他们向缪可言挥了挥手,缪可言也向他们点头致意。有一个外国女人笑得非常温和,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有很好的身材,走起路来很见精神。此外没有什么人上车和下车。但是站台非常之大,一尘不染,干净得令人吃惊。一幢幢方方正正的小房子,好像在《格林童话集》的插图里见到过似的,红色的瓦顶子晶晶地闪光。这个著名的海滨疗养胜地的车站,有着自己的特别高贵的风貌。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翻译家,作为一个搞了多半辈子外国文学的研究与介绍的专门家,五十二岁的缪可言却从来没有到过外国,甚至没有见过海。他向往海。年轻的时候他爱唱一首歌:
从前在我少年时……
朝思暮想去航海,
但海风使我忧,波浪使我愁……
这是奥地利的歌儿吗?还有一首,是苏联的:
我的歌声飞过海洋……
不怕狂风,不怕巨浪,
因为我们船上有着,
年轻勇敢的船长……
这两首歌便构成了他的青春,他的充满了甜蜜与苦恼的初恋。爱情,海洋,飞翔,召唤着他的焦渴的灵魂。A、B、C、D,事业就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被打成“特嫌”。巨浪一个接着一个。五十岁了,他没有得到爱情,他没有见过海洋,更谈不上飞翔……然而他却几乎被风浪所吞噬。你在哪哩呢?年轻勇敢的船长?
汽车在雨后的柏油路面上行驶。两旁是高大茂密的槐树。这里的槐树,有一种贵族的傲劲儿。乌云正在头顶上散开。“马上就可以看见海了。”休养所的汽车驾驶员完全了解每一个初到这里的客人的心理,他介绍说。
海,海!是高尔基的暴风雨前的海吗,是安徒生的绚烂多姿、光怪陆离的海吗?还是他亲自呕心沥血地翻译过的杰克·伦敦或者海明威所描绘的海呢?也许,那是李姆斯基·柯萨考夫的《谢赫拉萨达组曲》里的古老的、阿拉伯人的海吧?
不,它什么都不是。它出现了,平稳,安谧,叫人觉得懒洋洋。是一匹与灰蒙蒙的天空浑成一体,然而比天的灰更深、更亮也更纯的灰色的绸缎。是高高地悬在地平线上的一层乳胶。隐隐约约,开始看到了绸缎的摆拂与乳胶的颤抖,看到了在笔直的水平线上下时隐时现、时聚时分的曲线,看到了昙花一现地生生灭灭的雪白的浪花。这是什么声音?是真的吗?在发动机的嗡嗡与车轮的沙沙声中,他若有若无地开始听到了浪花飞溅的溅溅声响。阴云被高速行驶的汽车越来越抛在后面了。下午的阳光耀眼,一朵一朵的云彩正在由灰变白。天啊,海也变了,蓝色的玉,黄金的浪和黑色的云影。海鸥贴着海面飞翔。可以看见海鸥的白肚皮。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一个白点,一挂船上的白帆和一条挂着白帆的船。“大海,我终于见到了你!我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经过了半个世纪的思恋,经过了许多磨难,你我都白了头发——浪花!”
晚了,晚了。生命的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当他因为“特嫌”和“恶攻”而被投放到号子里的时候,当铁门哐地一声关死,当只有在六天一次的倒马桶的轮值的时候,他才能见到蓝天,见到阳光,得到冷得刺骨的或者热得烫脸的风的吹拂的时候,还谈得上什么对于海的爱恋和想念呢?而现在,当他在温暖的海水里仰泳的时候,当他仰面朝天,眯起眼睛,任凭光滑如缎的海浪把自己飘浮摇动的时候,他感到幸福,他感到舒张,他感到一种身心交瘁后的休息,他感到一种漠然的满足。也许,他愿意这样永远地,日久天长地仰卧在大海的碧波之上。然而,激情在哪里?青春在哪里?跃跃欲试的劲头在哪里?欢乐和悲痛的眼泪的热度在哪里?
他愧对组织上和同志们、老友们对他的关怀。平反——总有一天,中国人会到古汉语辞典里去查这些难解的词的吧?还有什么“特嫌”、“恶攻”、“反标”这些古老的汉语的生硬的缩写,出现了崭新的不通的词汇,但他感谢这种离奇的缩写,它给那些荒唐的颠倒涂上了一层灰雾——以后领导上和同事们最关心他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好好疗养一下,将息一下身体,恢复一下健康。一个是刻不容缓地建立一个家庭。
对于前一点,缪可言终于接受了安排。对于后一点,他茫然,木然,黯然。“年轻的时候你想得太玄,后来又是由于政治运动的原因,现在呢,你总该安定团结地过过日子了吧?”同事们说。
然而,桃花、枣花,各有各的开花时刻。萝卜、白菜,各有各的播种节令。误了时间,事情就会走向自己的反面。《一千零一夜》里的装在瓶子里的魔鬼,最初许多年曾经准备报酬给释放他的人以全世界的财富,但是,在绝望地等待以后,他却决心吃掉他的迟来的解放者。当然,他这样做的结果是无可逃避地被重新装进了瓶子。
当热心的同事一个又一个地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他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这个故事。自然,他没有想吃人,没有准备以仇报德,他只是联想到自己误了点,过了站,无法重做少年。他联想到不论什么样的好酒,如果发酵过度也会变成酸醋。俱往矣,青春,爱情,和海的梦!
所以,他一听到“对象”二字便逃之夭夭,并为自己的逃之夭夭而讨厌自己。他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话《老单身汉的睡帽》。他想起了王尔德的童话《自私的巨人》,没有孩子的花园不会得到春天的光顾。是的,他的心里还堆积着冬日的冰雪。
然而大海没有厌弃他。大海也像与他神交已久,终得见面的旧友——新朋。她没有变心,她从没有疲劳,她从没有告退,她永远在迎接他,拥抱他,吻他,抚摸他,敲击他,冲撞他,梳洗他,压他。时而是蓝色的,时而是黄绿色的,时而是银灰色的。而当狂风怒卷的时候,海浪变成了红褐色,像是用滚烫的水刚刚冲起的高浓度的麦乳精,稠糊糊的,泛着粘粘的泡沫,一座浪就像一座山,轰然而下,飘然而散,杳无痕迹,刚中有柔,道是无情却有情。
大浪激起了他的精神。他很快地适应了,当大浪袭来,他把头钻到水里呼气,在水里睁开双眼,眼看着浪潮从头顶涌过,耳听着大浪前进的轰轰的雷鸣般的声音,然后,他伸出头,吸气,划动双臂,面对着威严地向着他扑来的又一个浪头,又一次把头低下,冲了过去。海浪奈何不了他,更增添了游海的情趣。他在大风浪里一下子就游出去一千多米,早就越出了防鲨网。“我这么瘦,只能算是三级肉,鲨鱼不会吃我的。”他曾这样说。但是,就在他兴高采烈地几乎自诩为大海的征服者、乘风破浪的弄潮儿的时候,他的左小腿肚子抽了筋,他想起“恶攻”罪的“审讯”中左腿小腿肚子所挨的一脚来了,那是为了让他跪下。他看看四周,只有山一样的大浪,连海岸都看不见了。“难道到了地方了?”他一阵痉挛,咽了一口又苦又咸的海水。他愤怒了,他不情愿,他觉得冤屈。于是,他奋力挣扎。他年轻的时候毕竟是游泳的好手,虽然是在小小的游泳池里学的艺,却可以用在无边无涯的惊涛骇浪上。他搬动自己的脚掌,又踹了两踹,最后,他总算囫囵着回到了岸上。没有被江青吃掉的缪可言,也没有被海妖吞噬。
“然而,我是老了,不服也不行。”这一次,缪可言深深地感到了这一点。什么老当益壮,重新焕发了青春啦;什么越活越年轻,五十二岁当做二十五岁过啦;所有这些可爱的豪言壮语都影响不了物质的铁一样的规律:细胞的老化,石灰质的增多,肌肉弹性的减退,心脏的劳损,牙齿的龋坏,皱纹的增多,记忆力的衰退……
而且他发现疗养地的人们大多是和他年龄相仿的人,如果不是更大的话。年近半百,须发花白的;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还有扶着拐杖,带着助听器的;随身携带着抢救心肌梗死症的硝酸甘油片,或者走到哪里都跟着医生,睡到哪里都先问有没有输氧设备的。这里的女同志不多,年龄也都不小了,绝大部分都腆着肚子。就连百货商场和食品店,西餐馆和中餐馆的服务员,也大多是四十来岁的人。他们业务熟练,对顾客态度好,沉稳、耐心,招待首长和外宾都万无一失。
这样,他找不到一个游泳的伴侣。风一大,天一阴,人们干脆就不到海边去了。即使在风平浪静,蓝天白云的上好天气,即使在海水清得可以看见每一条游鱼和每一团海藻的时候,即使海浪的拍拂轻柔得像母亲向摔痛了的孩子吹的气,大部分人也只是在离岸二十米以内,在海水刚没过脚脖子,最多刚没过膝盖的地方嬉戏。倒是清晨和傍晚的散步,涨潮和落潮时的捡拾贝壳,似乎还能多吸引一些人,人们悠悠地迈动步子,他们的庄严而又缓慢的移动,就像天上的云霞一样不慌不忙。
没有同伴是再不敢游那么远了。缪可言把自己的活动限制到防鲨网以内了。每次下水半个小时,最多四十分钟,然后他上岸躺在细沙上晒太阳。他闭上眼睛,眼睛里有许多暗红色的东西在飞舞,在变化和组合。好像是电子计算机上显示的符号。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海。海是这样大,这样袒露着胸怀,这样忠实而又热烈地迎接着他。来——吧,来——吧,每一排浪都这样叫着涌上沙滩,耍——吧,耍——吧,又这样叫着退了下去。
海——呀——我——爱——你!缪可言有时候也想向带着咸味、腥味,广阔而自由的海风这样喊上一嗓子。但是他没有喊。周围都是些从容有礼,德高望重的人。他这种“小资产阶级”的狂喊,只能被视作精神病发作的征兆。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沿着滨海的游览公路走来走去。从西山到东山(这是两个小小的半岛,小小的海湾),慢步要走一个半小时。岸边的被常年的海风吹得一面倒的红柳使他十分动情。这些经常出现在大西北的戈壁荒滩上的灌木却原来也常常长在海边。生活,地域,总是既区别又相通的。海岸像山坡一样地伸展上去,高处建造着一幢又一幢的小楼。站在小楼上看海,大概是很惬意的吧。而现在,站在岸边,视线却似乎达不到多远,他所期待的辽阔无垠的海景,还是没有看见。
一条水平线(同样也应该叫做地平线吧?)限制了他的视野,真像是“框框”的一条边。原来,海水也是囿在框框里的。当然,这里有眼睛的错觉。当他不是面向着海照直望去,而是按照海岸线的方向,向东面或者西面,延伸,扩展,望向远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正面看海的时候,地平线和海岸线横在眼前,而且远近都是一色的波浪,无从比较,无从判断。而侧面看过去呢,两条线是纵向的,岸上的景物又给人以距离的实感。于是,你的“观”感就大不相同了。虽然你一再提醒自己,由于地球是圆形的,那么你的视线在不受任何遮拦的情况下,也只能达到八公里处,正面看不会更少,侧面看也不会更多。然而这种科学的提醒,改变不了不科学的眼睛的真实的感觉。
真正辽阔的不是海而是天空,到海边去看看天空吧,他多么想凌空展翅!坐在飞机上,哪怕上升到一万米,两万米,大概也体会不到一只燕子的欢乐。燕子是靠自己的双翅,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羽毛和自己的膂力。燕子和天空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而波音707,却要把机舱密闭。只有站在地面上的人,才觉得坐着飞机的人升得很高,很高。
就站在海边,向往这铺天接海的云霞吧。大面积的,扇面形的云霞,从白棉花球的堆积,变成了金色的菠萝了。然后出现了一抹玫瑰红,一抹暗紫,像是远方的花圃,雪青色、灰黑色、褐色和淡黄色时隐时现,掺和在一起。整个的天空和海洋也随着这云霞的色彩而渐渐暗下来了,陡地一亮,落日终于从云霞的怀抱里落到了海上。好像吐出了一个大鸭蛋黄,由橙黄,橙红,变得鲜红,由大圆变成了扁圆,最后被汹涌的海潮吞没了。
缪可言常常仰视天空。海边的天空是不刺目的,就像海边的太阳不会的伤人的皮肤。浓雾一样的水汽吸收了多余的热和光。看着这天空,他感到一种轻微的、莫名的惆怅。巨大的、永恒的天空和渺小的、有限的生命。又一天过去了,过去了就永不再来。
一到这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脱下衣服,游过去,不管风浪,不管水温,不管鲨鱼或是海蜇,不管天正在逐渐地黑下来,黄昏后面无疑是好多个小时的黑夜。就向着天与海连接的地方,就向着由扇面形已经变成了圆锥形的云霞的尖部所指示的地方游去吧,真正的海,真正的天,真正的无垠就在那里呢。到了那里,你才能看到你少年时候梦寐以求的海洋,得到你至今两手空空的大半生的关于海的梦。星星,太阳,彩云,自由的风,龙王,美人鱼,白鲸,碧波仙子,全在哪里呢,全在那里呢!
“啊,我的充满了焦渴的心灵,激荡的热情,离奇的幻想和童稚的思恋的梦中的海啊,你在哪里?”
然而,他游不过去了,那该死的左腿的小腿肚子!那无法变成二十五的五十二个逝去了的年头!
也许,不游过去更好一些?北欧一个作家描写过这样一个神奇的小岛,它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它吸引几个少年人的心。最后,当这几个少年人等到天寒地冻,费尽千辛万苦,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滑雪前去造访了这个小岛之后,他们才发现,小岛上除了干枯暗淡的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小说极为精彩地刻画了这种因为找到了梦所以失去了梦的痛苦。何况,缪可言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
所以,他想离去。梦想了五十年,只呆了五天。虽然这里就像天堂。不仅和阴潮的、恶臭的、绝望的监牢比是天堂,而且和他的忙碌、简朴、艰窘的日常生活相比也是天堂。到处都有整齐如带的一排又一排的树,哪一排是法国梧桐,哪一排是中国梧桐,都不会错的、连交通民警的白色制服也特别耀眼,连大风也不会扬起哪怕一点点尘土。因为这里没有尘土。这里的土质是一种褐红色的细沙,是一种好像在医院里用生理食盐水反复冲洗过的细沙。它毫不粘连,毫无污染。而且街道上每天都要一遍又一遍地洒水和清扫。在这里换上新衬衫,一连过去几天,领子和袖口也不会脏。
他住的疗养所栽着许多花。低头可以赏花,抬头可以望海。可以站在前廊上数过往的帆船的数目。夜间,大家都入睡了以后,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大海的潮声,像儿时听到了睡眠着的母亲的呼吸。大海有多悠久,这海的呼吸就有多悠久。大海有多沉着,这海潮的起伏就有多沉着。而当海风骤紧了的时候,他听得到海的咆哮,海的呐喊,海的欢呼,好像是千军万马的厮杀。
而且这里有很好的伙食。人的一生中不是总能够吃到好东西的。在“号子”里的时候,寂寞压迫得人们要发狂。这时不知道谁搞到了一本残缺的成语词典。于是“犯人”们玩起算命来,不看书,自己报一个页码和第几条目,然后翻开查看,撞上什么成语,就说明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当然,如果翻开一看是“罪该万死”,“遗臭万年”,或者“杀一儆百”,那就不免要垂头丧气一番。如果是“前程似锦”,“苦尽甘来”或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会引起一阵欢笑。缪可言唯一一次找出的成语竟是“山珍海味”,这四个字带来了多少希望和快乐呀!美美的一顿精神会餐!(各自绘形绘色地描述自己吃过的美味。)现在呢,山珍虽然没有,海味却是管饱。鱼、螃蟹、虾、海蜇、海带直到海白菜……食油按每人每月一公斤供应,四倍于城市居民。而且缪可言每天伙食费只交六角,却按一块八的标准吃。休养所的彩色电视机是二十英寸的。休养所有乒乓球、扑克、康乐球、围棋和象棋。邻近的休养所还经常放映外国新片。
那么,他究竟缺少了什么呢?这里究竟缺少什么呢?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战友的亡灵永远召唤不回来了,自己的一番雄志壮心也永远召唤不回来了。他说要走,惹得休养所所长十分不安。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差池么?服务员的态度不好么?伙食不合口味么?蚊帐挡不住蚊虫和小咬么?和其他的休养员有什么“关系”问题么?所长热烈地挽留他。他的介绍信上本来开的是疗养一个月。
但他若有所失。天太大。海太阔。人太老。游泳的姿势和动作太单一。胆子和力气太小。舌苔太厚。词汇太贫乏。胆固醇太多。梦太长。床太软。空气太潮湿。牢骚太盛。书太厚。
所以他坚持要走。确定了要走,情绪好了一些,晚上多喝了一碗大米绿豆稀饭,多夹了两筷子香油拌的酱苤蓝丝。饭后,照例和休养员伙伴沿着海岸散步,照例看天,云,海,浪花,渔船。再见吧,原谅我!他对海说。他好像一个长大了、不愿意守着母亲生活的孩子,在向母亲请求宽恕。我走了,他说。
快要入睡的时候,他走到果园里方便了一下;他走回前廊,伸长脖子,看了一下海,只见一片素雅的银光,这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哦,今夜有怎样团圆的明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在满月下面,海是什么样子的呢?不肖的儿子再向母亲告一次别吧。于是,他披上一件衣服,换上布鞋,悄悄一个人走出去了。
他感到震惊。夜和月原来有这么大的法力!她们包容着一切,改变着一切,重新涂抹和塑造着一切。一切都与白天根本不同了。红柳,松柏,梧桐,洋槐;阁楼,平房,更衣室和淋浴池;海岸,沙滩,巉岩,曲曲弯弯的海滨游览公路,以及海和天和码头,都模糊了,都温柔了,都接近了,都和解了,都依依地联结在一起。所有的差别——例如高楼和平地,陆上和海上——都在消失,所有的距离都在缩短,所有的纷争都在止歇,所有的激动都在平静下来,连潮水涌到沙岸上也是轻轻地,试探地,文明地,生怕打搅谁或者触犯谁。
而超过这一切,主宰这一切,统治着这一切的是一片浑然的银光。亮得耀眼的,活泼跳跃的却又是朦胧悠远的海波支持着布满青辉的天空,高举着一轮小小的、乳白色的月亮。在银波两边,月光连接不到的地方,则是玫瑰色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随着缪可言的漫步,“银光区”也在向前移动。这天海相连,缓缓前移的银光区是这样地撩人心绪,缪可言快要流出泪来了。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海在他即将离去的前一个夜晚,装扮好了自己,向他温存,向他流盼,向他微笑,向他喁喁地私语。
海——呀——我——爱——你!——他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并不大,他已经没有当年的好嗓子。然而他惊起了一对青年男女。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脚下的岩石上,有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完全想不到他会打扰年轻人。因为这里和城市的公园或者游泳池不同,这里简直就没有什么年轻人。但是,他确实已经打扰了人家,女青年已经从岩石上站了起来,离开了男青年的怀抱。他恍惚看到了女青年的淡色的发结。他怀着一种深深的歉疚,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这个地方。他非常懊悔,却又觉得十分高兴,很满意。年轻人在月夜海滨,依偎着坐在一起,这很好。海和月需要青春。青春也需要海和月。但他们是谁呢?休养员里没有这样年轻的,服务人员里也没有这样年轻的。事后他才依稀感到了在自己的耳膜上残留着轻微的本地口音。那么说是农民!一定是农民!是社员!是回乡知识青年?是公社干部?还只是最一般的农民?反正是青年。反正农民也爱海,爱月,爱这“银光区”。那就更好。这天和地,海和人,都显得甜甜的了。
这是什么声音?哗——哗——,不是浪,不是潮,这只能是人的手臂划动海水的声音。他顺着这声音找去,他看到了在他刚离去的岩石下面,似乎有两个人在游海。难道是那两个青年下去游水了么?他们不觉得凉么?他们不怕黑么?他们把衣服放到了哪里?喔哟,看,那两个人已经游了那么远,他们在向着他向往过许多次,却从来没有敢于问津的水天相接的亮晶晶的地方游去了呢。
缪可言觉得有点眼花,这流动的,摇摆的,破碎的和粘连的银光真叫人眼花缭乱。是不是他看错了呢?那是两个人吗?人有这样的游水速度吗?难道是鱼?人鱼?美人鱼?
不,那不会错,那就是人,就是刚刚被惊动了的那两位热恋中的青年人。缪可言又有什么怀疑的呢?如果是他自己,如果倒退三十年,如果他和他的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他难道会怕黑吗?会嫌冷吗?会躲避这泛着银光的波浪吗?不,他和她会一口气游出去八千米。就是八公里,就是那个极目所至的地方。爱情,青春,自由的波涛,一代又一代地流动着,翻腾着,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淡漠,更永远不会中断。它们永远和海,和月,和风,和天空在一起。
他唱起了一支歌。他怀着隐秘的激情回到了休养所。入睡之前,他一下子想起了好几首诗,普希金的,莱蒙托夫的,拜伦的,雪莱的,惠特曼的,还有他自己的。他睡了,嘴角上带着微笑。
“怎么样?这海边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吧?”送他走的汽车驾驶员说。这位驾驶员是一个善知人意的心理学家。而且他已经得悉缪可言是个古板的,其貌不扬的老单身汉。然而这回他错了。缪可言回答道:
“不,这个地方好极了,实在是好极了。”
韦帅望是著名作家晴川系列小说《韦帅望的江湖》中的主人公。
韦帅望是歌伎施施与魔教教主冷恶的儿子。而施施的丈夫却是韦行。因为一直为自己背叛了丈夫而觉得内疚的施施在韦帅望四岁生日的时候把韦帅望托付给冷家掌门韩青,而后上吊想自杀了。四岁的韦帅望开始跟着韩青长大,两个人的感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卷一:韦帅望的江湖
母亲施施去世,和师傅韩青的感情,师兄桑成拜师,讨厌的。。。呃。。。母亲的丈夫(注意逻辑关系)和生父冷恶说永不相见。
卷二:少年韦帅望之大刃无锋
离开冷家山到京城与韦行在一起,练武,敲诈唐门,切了温剑炸了太子。
卷三:少年韦帅望之众望所归
与白逸儿的友情,杀了黑龙并因此手腕被废,手腕治好了,勾引公主。
卷四:少年韦帅望之大隐于市
下比武,得了白剑又不要,与黑狼的友谊,把墨沁给平了,然后和公主恩恩,从余国敲诈10个城,后来白逸儿死于追杀令,帅望报复,师爷冷秋给他加了闭锁刑,公主去求慕容家给他解开了。。。。
卷五:青年韦帅望之不减狂傲
韦帅望成为魔教教主,与冷家联手对抗南国,后为白逸儿之死与黑狼翻脸,接着与小雷,冷兰,冬晨为帮助公主去闯荡长白山……
卷六:青年韦帅望之唯我独尊
武功被废,游戏江湖。放浪无形,赤子之心。四大家族,尽收旌下。一改魔教恶名,平分武林天下
后传:凤凰劫
帅望芙瑶在一起了,他们的儿子成了北国的王,主要讲下一辈的故事,女主是冷良的女儿鸟皇。晴川,女,哈尔滨人,毕业于哈工大建筑系。
曾以笔名“小谷”在《科幻世界》上发表《蝶》《新人》,荣获中国科幻银河奖,已出版《大漠鹰飞》、《一生追随》(《玫瑰的刺》番外)、《兄弟》、《玫瑰的刺》、《韦帅望的江湖》。在广州花雨出版社出版的《闲闲吧》系列短篇集中,以晴川的笔名载《浣纱灵异事件簿》系列。
为清韵书院等多处网络文学原创的人气专栏写手。〖前传〗《魔鬼的玩具》
〖卷一童年〗《韦帅望的江湖》
〖卷二〗《少年韦帅望之大刃无锋》
〖卷三〗《少年韦帅望之二众望所归》
〖后传〗《凤凰劫》
〖卷四〗《少年韦帅望之大隐于市》
〖卷五〗《少年韦帅望之天地悠悠》(2010.5已出版)
〖卷六〗《青年韦帅望之不减狂傲》
〖卷七〗《青年韦帅望之唯我独尊》
〖番外〗《白逸儿番外之错了再错》虽然韩青常请教韦帅望:“你是不是皮子痒?”
可他从来没象今天这样觉得韦帅望确是皮子痒。
时近秋日,菊花盛放。
韩掌门的院东种着各色名菊,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韩青晚上回家时,发现有人已经悠然过了,因为东篱下的菊花毫无疑问已被人采过,一地的残枝落瓣,蜿蜓直到房门口。
韩青很简朴,可是百十两一盆的菊花他倒也买得起,因为喜欢所以他就买了,他不喜欢在盆里养花,所以把花养在东篱下,今天不管是二百两一盆的还是二十两一盆的,统统绿肥红瘦了。韩青站在菊花前,哀悼了一会儿。鼻子里已经嗅到了菊花茶的味道。
好在一株八仙过海尚余几个花苞,韩青怜惜地看着那硕果仅存的八仙过海,轻声安慰:“不怕不怕,我立刻去缉拿凶手,为你兄弟姐妹报仇。亏了你晚开几天,不然我就要喝上三百两白银一杯的菊花茶了。”
韩青叹息一声,自从帅望正式得到允许在冷良那儿混吃混喝,就经常开始回到韩青这儿,用韩青吃饭的家伙来煮各种奇怪的东西,有一只韩青在自己的饭锅里看到两癞蛤蟆,他只得把那只锅送给韦帅望,自己买了新锅来用。
韦帅望有了自己的锅,越发得意起来,再接再厉,锲而不舍地把韩青的生活变成噩梦。
韩青自言自语:“是茶吗?你跟冷良学煮菊花茶了吗?哪天学烧叫化鸡,冷家园子里的那两只鹤就要小心了。”
进得门来,只见小帅望一个人蹲在地上,双目炯炯,一脸笑意,以看着爱人的神情盯着炉子上那只锅。
韩青再一次叹息:“我同冷良的教学方法差在哪儿呢?”
韩青真的很奇怪,倒底差在哪儿?为什么韦帅望对炼药治毒就这么感兴趣呢?他既然能这样专心地学习治药,那么,想必并不是一个没有学习热情的孩子,那么,一定是韩青做错,怎么就没有激发出他的学习热情来呢?韩青背着手过去:“在做什么?”
帅望“嘿嘿”笑:“秘密!”
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坏,奇怪了,会是什么呢?
韩青问:“良四爷的作业吗?”
帅望大力点头。
韩青问:“良四爷教得好吗?”
帅望愣了愣:“教?教得好?哦,还好还好。”锅里的汤扑出来,所以帅望急忙说还好还好,然后去收拾。
韩青皱着眉,再次叹息,决定哪天去实地参观一下冷良的教学方法。
煮啊煮,韩青待帅望百忙中闲下来,温和地提醒:“帅望如果入药的话,白菊的药效就不错,象绿菊墨菊以及其他的一些价值上百两银子的名种,药效并不比白菊好。”
帅望张大嘴,愣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韩叔叔,你是不是说你院子里的菊花很贵啊?”
韩青微微觉得有点脸红,咳了一声:“差不多吧。”
帅望涨红脸:“我还以为差不多呢,哦,我下次去采外面的。”
韩青点点头,然后补充:“别去你师爷那儿摘花,那儿的花价值连城,而且你师爷会很介意他的花。”
帅望哼一声:“我才不去他那儿!”
韩青诧异:“我以你为你与师爷处得不错。”
帅望道:“还好吧,不过他打你,我才不会喜欢他呢。”
韩青扬起半条眉毛,不知该笑该气该感动。转过身想,这臭虫小子毁了我那么名贵的花,我本该打他屁股,怎么说得象是我没理似的?韩青苦笑,被这小子搞糊涂了,下次吧,下次一定修理他。
一夜无话,韩青在菊花香中睡去,韦帅望尤自拿着罐子勺子操作不已。韩青临睡前想,要是韦帅望练武也这么有精神,岂不早成神童了。当然了,象韦帅望这样,四岁时已经识了几千个字,六岁时已经学会冷家入门剑法,且能解开密室密码锁的孩子,早就是神童了。
不过,他既然是生在武林世家,当然只有做独孤求败才能得到神童的称号了。
半夜时,好象小帅望又爬到韩青的床上去了,韩青现在已经自动对韦帅望的脚步声免疫,这一种小人的轻轻的脚步声已经不会触动他大脑里的报警系统惊醒他的美梦了,不过,隐隐地,还是知道韦帅望来了,韩青喃喃:“这么大了,真是……”这么大了,还跑到大人床上来,真是不象话。
然后一双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韩青笑笑,这个孩子,这双小手有点湿,天很热吗?帅望你出汗了。
早上醒来,没发现小家伙睡在他床上,韩青纳闷:“原来是做梦了?”
穿衣洗漱,翠七捧了水盆进来,韩青问:“帅望起来了吗?”
翠七一边放好水盆毛巾,一边回答:“一大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韩青道:“这孩子敢情是不用睡觉的吗?”
忽然听翠七一声尖叫,韩青回头,只见那个小丫头象见了鬼一样的圆瞪双目,一只手掩在嘴上,韩青诧异:“怎么了?”
翠七闭上嘴,然后脸忽然变得通红:“没什么,掌门你的脸,嗯,好好洗洗,嗯,请掌门洗漱吧。”
那小丫头脸涨得通红地,好象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下,飞快地退出房间,然后韩青听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韩青摸摸头看看衣服,怪了,穿错衣系错带子?我的脸?脸怎么了?
韩青向铜镜里一望,第一个感觉也是吓了一跳,鬼~~~啊!然后发现五颜六色的色彩下,还是自己一张潇洒英俊的脸,韩青轻轻扯扯自己的脸,又抹了抹镜子,一点没错,那红的黄的绿的,一点没错是抹在他脸上的颜料。
这是怎么回事?
韩青想起了梦中的小湿手,还有,他的脸上有一块淡绿色,可以清晰看到指纹,韩青大吼一声:“韦帅望!”
声震冷家,据说冷家半个山头都听到这声吼。
韦帅望!韦帅望!
韩青在屋子里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你用我的绿菊煮茶也就罢了!我只当你不知道银子是什么东西!你竟敢拿来我的菊花来做颜料,抹花我的脸,难道你也不知道我的脸是什么东西吗?
韩青再一次看自己的脸,洗啊洗,怎么菊花做成的颜色会洗不掉呢?里面一定加了别的什么东西!总不成,韦帅望花那么大力气并不是要煮什么药,而是专门拿来整他的吧?
冷家的门房过来通报:“掌门,桑扶兰求见。”
韩青及时地背过身去,咳一声:“我今天不太舒服,你去通禀我师父。再把冷良找来。”
门房答应着去了。
韩青大叫一声:“翠七!”
翠七跑进来,韩青还是背着身:“去把韦帅望给我找出来,再到校场上替我拿根藤条来!”
翠七忍笑答应,转身而去。韩青继续气乎乎地在屋里转圈子。
片刻,冷良过来了:“掌门有吩咐?”
韩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昨天,你让帅望煮的是什么东西?”
冷良一愣:“我让煮东西?煮什么?”
韩青的手,轻轻地捏着窗棂,轻轻地捏,别太激动,别把窗棂捏坏了。虽然不能太重视钱,窗棂捏坏了也不值几个钱,可是节约是美德。
韩青轻声问:“你的意思,韦帅望昨天用菊花煮的汤,不是你教的?”
冷良道:“回掌门话,虽然韦小公子同我说过要学治病救人,可是韦大侠早放出话来,谁也不许误了韦小公子习武,良某怎么敢让韦小公子分心?”
韩青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那么这些日子帅望在你那做什么?”
冷良道:“韦小公子来,在下总不能赶他出去,我有我的事要做,也不能停下来,他要看只管看,要看书也只管看,可我实在没教过他任何东西。”
那一边,韩青的脑袋已经“当”的一声撞在窗棂上,他妈的,这就是冷良的教学之道,看起来韦帅望这小子哪是对学医感兴趣啊,他就是对大人不让他做的事感兴趣。
韩青抬抬手,虚弱地说:“好了,你出去吧。”
冷良走到门口,韩青又叫住他:“对了,这种菊花煮出来的颜料用什么能洗下去?”
冷良微微探头,隐隐的觉得韩青脸上似乎有块黄黄的东西,当下不敢再看,低头道:“我这就去看看余下的药渣子,然后把洗剂给掌门送过来。”
韩青点头:“有劳了。”
再过一会儿,翠七也回来了,小姑娘对于掌门大人要鞭打那小魔鬼总是表示赞赏与喜悦的,对于拿藤条鞭子总是积极涌跃地,可是找到韦帅望这件事,对她来说永远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韩青怒叫:“我就不信他再不回来了!”
就在此时,韩青那听力超常的耳朵收了一声细微的抽噎声。
当下,韩青拨开挡门的翠七,出门左转进厢房,不需迟疑,弯腰低头,掀起床裙,把韦帅望从床底下倒提出来,韦帅望尖叫着双手乱打,双脚乱踢,又把床上铺的被褥全部扯下,韩青忍无可忍,举起巴掌在韦帅望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可怜的小帅望立刻象受了惊的八爪鱼一样,猛地跳起来抱住韩青腿,四肢环紧,似猴子一般挂到韩青身上去,这个小小孩儿很知道谁疼他,谁疼他,他就欺负谁。
韩青甩甩腿,甩不掉他,怒道:“翠七,藤条!”
韦帅望已经开始大哭,可是拒不松手也不道歉也不解释。
韩青怒问:“说!你煮了我的菊花做什么用?”
韦帅望抬起泪水四溢的小脸,韩青差点没笑死,那小脸上净是五颜六色的指头印子,比他脸上的还斑斓。
韩青很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是此情此景,实在容不得他不笑。韩青笑问:“你脸上的颜色是什么意思?你是先拿自己的脸做的实验,确定洗不掉才画到我脸上的吗?”
帅望仍在哭:“不是。”
韩青终于把韦帅望扯了下来:“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煮的是什么东西?”
帅望抽噎着:“是防蚊虫叮咬的药水。”
韩青瞪着他,哦,对,菊花是有这个作用。
帅望哭:“我抹了一点,我觉得很好使,半夜有蚊子叫,把我吵醒了,我怕蚊子叮你,就给你也抹了一点,可是洗不掉了,我洗了一早上也洗不掉了!哇~~~~”韦帅望哭得肝肠寸断。
韩青哭笑不得。
原来韦帅望是一片孝心。
这种孝心,多来几次,韩青可真消受不了。
知道原委,这藤条实在挥不下去,好在冷良送来的洗剂十分有效。韩青再次给韦帅望屁股一巴掌,结束了这次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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